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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 小四

19 小四 (第2/2页)

殊不知长公主也被她吓了一跳。
  
  姜瑶在她心里,素来是刁蛮任性,受不得半点委屈的,此时竟然会来扶她,倒叫人吃惊。
  
  于是,目光不免落到她身上。
  
  但见小娘子薄氅解了,微垂着头,作出一副柔顺的模样,可她又未特意着高襟去遮她那脖子——
  
  于是,长公主便从那绣了春水绿花枝的薄领看到姜瑶那发紫泛肿的脖颈。
  
  比起昨日,她脖颈又肿胀了一圈,偏她旁的皮肤白净,这样一来,倒越发显得伤处狰狞——任谁看着,都能想象得出她当时遭的罪。
  
  能做下等事的人,又该有多狠的心。
  
  于是,长公主早上自看到那凤冠和婢女的那点不快,又缩了回去,连着谴责的话也一并。
  
  她任姜瑶扶着,坐到一边的酸枝曲背美人靠上,才道:“说吧,你来是想说什么?”
  
  话才落,姜瑶竟然双膝一弯,跪下去了。
  
  “阿瑶来,是向夫人请罪的。”
  
  说着,人已经磕了下去。
  
 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看着地上孤女因瘦几乎要戳出薄薄春衫的肩骨。
  
  她一开始没说话,过了会,才道:“你说。”
  
  姜瑶这才直起身子。
  
  她这次,她没一点儿隐瞒,而是将之前被鲁莲掳了、自己如何与他虚以委蛇、如何想法子逃跑又被抓,之后又是如何靠着拜堂获得一线生机的过程,详详细细地讲了。
  
  姜瑶言语间没有太多的、为自己辩解色彩,只语声平淡,仿佛在讲一件发生于旁人身上的事一般,甚至连眼色都会变。
  
  这样一来,却反倒点叫人生出点怜惜之情。
  
  是啊。
  
  她能有什么错。
  
  连羊羔儿被人抓了吃肉时都知道要跑,何况人呢。
  
  长公主此前还恼得恨不能立时将人撵出国公府的心,又软了些许下来。
  
  不过转念想到她此前行为,一颗心又硬起来。
  
  何况在那样环境下还能撑到二郎去救,多强的心力…
  
  只到底没之前那般生气,语气也便松下来。
  
  “所以,你便留下她了?”
  
  长公主透过纱窗,能看到门外隔了道帘、头缠纱布的小婢。
  
  年轻如花骨朵儿一般的性命。
  
  她面色略略透出几分复杂。
  
  姜瑶伏下地去,应了一句“是”。
  
  “夫人,我知我这般不算得什么好女子,为了活命与人拜堂更是寡廉鲜耻。可到底她的脑袋是我砸破的,荷花盏是我摔的…”
  
  “求夫人成全。”
  
  这倒让长公主不明白了。
  
  她面色惊异地看着姜瑶,仿佛她忽然从一朵俏生生的艳芙蓉变成了喇叭花。
  
  为何呢。
  
  不过一小婢的性命而已,她为何肯冒着风险将人留下。
  
  饶是长公主整日里吃斋念佛,却也不懂姜瑶这一刻的心思。
  
  姜瑶也不要她懂。
  
  在君权王势下长大的人,如何能懂性命的可贵呢。
  
  在他们眼里,婢子不是人,不过如财货一般,转手可赠,不喜可杀。
  
  她如今留下湘儿,也不过是…不愿一条性命随随便便逝去罢了。
  
  要论多伟大,没有的。
  
  只是…她还不想彻彻底底变成个古代人罢了。
  
  姜瑶淡淡想,面上却丁点不露,只摆出一副知错、谦恭的模样。
  
  殊不知她这模样,在长公主眼里却是半分恭顺都没有的。
  
  人脾性里的恭顺,是会从角角落落里生出来的,不论是跪的姿势,还是眼角眉梢的弧度,都无一不显露着顺服,就如外面甚至姜瑶身后一同跪着的婢女那般。
  
  而姜瑶虽也跪着,可那感觉,太不一样了。
  
  长公主说不出哪儿不一样,却想起庭院里前不久除去的杂草。
  
  不论如何除,总能见那杂草从角角落落里生出来,那般肆意、烂漫地长着。
  
  她有些烦躁。
  
  甚至有些碍眼,只觉有什么在慢慢地试图撬开国公府沉釉的一角,令人感觉忐忑。
  
  于是,不愿再看姜瑶,开口唤了肖嬷嬷进来,要打发人走。
  
  “那这凤冠…”
  
  长公主眼不见为净:“你留着吧。”
  
  这么多银子呢。
  
  姜瑶终于有些开心起来,起身说了句“谢谢夫人”,福了福身,说了句告辞,便领了红玉和青雀往外走。
  
  才走到门口,就见外院管事兴匆匆地进来,朝里拱了拱手,道:“夫人!二郎在骊隆山猎了一只白额吊睛大虫,现下已派人送到了松鹤堂,您要不要去看看?”
  
  长公主由肖嬷嬷搀着走了出来。
  
  这时,她眉眼已经完全不见见姜瑶时的烦躁,只平和地舒展着:“哦?猎到了大虫?那二郎人呢?”
  
  管事道:“二郎君据说…去了宫里。”
  
  长公主面上的松快又收了些,不过到底没说什么,只是道:“大虫我便不去看了,你照老规矩处理了便是。”
  
  说着便往里去,走了两步,似想到什么,突然又转过身来,吩咐道:“对了,拘着四郎,莫要让他靠近。”
  
  庆崧一脸为难:“这…”
  
  小四郎君已经到那儿了呀。
  
  —
  
  松鹤院内。
  
  小四郎君让身后的伴当将围堵的人群扒开,不到桌案高的小胖身子裹在那青色团花纹锦缎里,大摇大摆地过去。
  
  伴当们喊:“让一让,让一让啊,没见我们小四郎君过来了?”
  
  小四郎君听闻一脚便踢了过去,直把那伴当踢得一个趔趄,伴当捂着屁股道:“小四郎君你为何踢我?”
  
  楚小四郎睨他:“谁是你小四郎君?要叫四郎,四郎君,知道吗?”
  
  伴当粗着嗓子:“四郎君!”
  
  小四郎君点着脑袋,这才生出几分满意来。
  
  他生得胖乎乎,这般一点,倒有种混世魔王的劲儿。
  
  不过,他也确实是个混世魔王。
  
  国公府里,除长公主外,唯二拥有圣人血脉的主子,梁国公的嫡幼子,圣人外甥,羽林将军楚昭同父同母的弟弟。
  
  这些身份,足以让他在长安横着走。
  
  而他也确实…是在长安城里横着走的。
  
  和他二哥不同,他在长安城里是拳打旁国舅小儿子,脚踢陆侍郎小孙子,镇日里招猫逗狗,过得好不快活。
  
  长安城里小辈们都躲着他走。
  
  没办法,拼爹拼不过,拼娘拼不过,连外祖和哥哥都拼不过,御史大夫奏了他,也会被这小魔王找上门去,打上两拳——
  
  可又不能真的计较。
  
  毕竟,他才七岁啊。
  
  连告上金銮殿,接近天年的圣人也只会摸着自己的胡子,笑一句:他这小外甥真精神呐。
  
  怎么办呢。
  
  只能当没看见。
  
  于是,纵得这小四郎君是越发的浑,也越发的无法无天。
  
  只是如今,这小霸王也多了份难得的苦恼。
  
  这苦恼,就来自于国公府里新来的一个坏女人。
  
  那坏女人还是他爹亲自请来的客人。
  
  他十分!
  
  迫切!
  
  超级!
  
  想赶跑她。
  
  而姜瑶就与小四郎君很不同了。
  
  她十分、迫切、非常之…想靠近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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