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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瑞云

第37章 瑞云 (第1/2页)

瑞云,杭之名妓,色艺无双。年十四,其母蔡媪,将使出应客。瑞云告曰:“此奴终身发轫之始,不可草草。价由母定,客则听奴自择之。”媪曰:“诺。”乃定价十五金,遂日见客。客求见者必以贽:贽厚者,接一弈,酬一画;薄者,留一茶而已。瑞云名噪已久。自此,富商贵介,日接于门。
  
  余杭贺生,才名夙著,而家仅中资。素仰瑞云,固未敢拟同鸳梦,亦竭微贽,冀得一睹芳泽。窃恐其阅人既多,不以寒畯在意;及至相见一谈,而款接殊殷。坐语良久,眉目含情,作诗赠生曰:“何事求浆者,蓝桥叩晓关?有心寻玉杵,端只在人间。”生得之狂喜。更欲有言,忽小鬟来白“客至”,生仓促遂别。既归,吟玩诗词,梦魂萦扰。过一二日,情不自已,修贽复往。瑞云接见良欢。移坐近生,悄然曰:“能图一宵之聚否?”生曰:“穷踧之士,唯有痴情可献知己。一丝之贽,已竭绵薄。得近芳容,意愿已足;若肌肤之亲,何敢作此梦想。”瑞云闻之,戚然不乐,相对遂无一语。生久坐不出,媪频唤瑞云以促之,生乃归。心甚邑邑,思欲罄家以博一欢,而更尽而别,此情复何可耐?筹思及此,热念都消,由是音息遂绝。
  
  瑞云择婿数月,更不得一当。媪颇恚,将强夺之而未发也。一日,有秀才投贽,坐语少时,便起,以一指按女额曰:“可惜,可惜!”遂去。瑞云送客返,共视额上,有指印黑如墨,濯之益真。过数日,墨痕渐阔;年余,连颧彻准矣。见者辄笑,而车马之迹以绝。媪斥去妆饰,使与婢辈伍。瑞云又荏弱,不任驱使,日益憔悴。贺闻而过之,见蓬首厨下,丑状类鬼。起目见生,面壁自隐。贺怜之,便与媪言,愿赎作妇。媪许之。贺货田倾装,买之以归。入门,牵衣揽涕,且不敢以伉俪自居,愿备妾媵,以俟来者。贺曰:“人生所重者知己:卿盛时犹能知我,我岂以衰故忘卿哉!”遂不复娶。闻者共姗笑之,而生情益笃。
  
  居年余,偶至苏,有和生与同主人,忽问:“杭有名妓瑞云,近如何矣?”贺以适人对。又问:“何人?”曰:“其人率与仆等。”和曰:“若能如君,可谓得人矣。不知价几何许?”贺曰:“缘有奇疾,姑从贱售耳。不然,如仆者,何能于勾栏中买佳丽哉!”又问:“其人果能如君否?”贺以其问之异,因反诘之。和笑曰:“实不相欺:昔曾一觐其芳仪,甚惜其以绝世之姿,而流落不偶,故以小术晦其光而保其璞,留待怜才者之真鉴耳。”贺急问曰:“君能点之,亦能涤之否?”和笑曰:“乌得不能,但须其人一诚求耳。”贺起拜曰:“瑞云之婿,即某是也。”和喜曰:“天下唯真才人为能多情,不以妍媸易念也。请从君归,便赠一佳人。”遂同返杭。既至,贺将命酒。和止之曰:“先行吾法,当先令治具者有欢心也。”即令以盥器贮水,戟指而书之,曰:“濯之当愈。然须亲出一谢医人也。”贺笑捧而去,立俟瑞云自面贵靧之,随手光洁,艳丽一如当年。夫妇共德之,同出展谢。而客已渺,遍觅之不可得,意者其仙欤?
  
  [今译]
  
  瑞云是杭州的名妓,容貌和才艺都举世无双。十四岁时,她的养母蔡婆要让她出来接客。瑞云禀告说:“这是我一生的开端,不能草率。身价由妈妈来定,客人就让我自己选择。”蔡婆说:“好。”蔡婆定下了十五两银子的价钱,于是瑞云每天见客。客人要见她,必须送礼。礼厚的,瑞云陪他下一盘棋,送一幅画;礼薄的,只留喝一杯茶。瑞云的名声传扬已久,自这时起,富商贵人天天上门,连接不断。
  
  余杭县有个姓贺的书生,才学、名望一向很高,但家产属中等。他早就仰慕瑞云,当然不敢奢望与她鸳帐同梦,却也尽力备了一份薄礼,希望能见一见她的容颜。他又暗暗担心瑞云见得各种人多了,不把他这穷酸书生放在心上;等见面一谈起话,瑞云却对他十分殷勤。两人坐着谈了很久,瑞云眉目含情,还作了一首诗赠给贺生:何事求浆者,蓝桥叩晓关?有心寻玉杵,端只在人间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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